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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法官和他的刽子手-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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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

“我同样也会飞檐走壁进来的,”巨人笑着回答说。“这像儿童游戏一
样容易,长官。顺着水槽往上爬,又沿着墙壁突出处向前走。”

“幸而我已经退休了。”贝尔拉赫摇着头说。“我才可以对你干的这些
事情昧着良心不予过问。我似乎早就应该把你关起来。只要抓住你,全欧洲
都会给我很高评价的。”

“你不会这么干的,因为你知道我在为什么事业而奋斗。”犹太人毫不
动摇地回答说。

“你倒真该去弄一张证明之类的东西,”老人向他建议说,“我不很看
重这些,但是不论在什么制度里都要以上帝的名义作保证的。”

“我早已死了,”犹太人说。“纳粹分子把我枪杀了。”

贝尔拉赫沉默不语。他懂得这个巨人在影射什么。灯光在这两个男人周
围打下一个宁静的圆光圈。远远传来午夜的钟声。犹太人又斟满两杯伏特加
酒。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特别愉快的表情。

“我们的党卫军朋友们在1945 年5 月一个阳光明媚、清香扑鼻的日子里
——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天上那一片小小的白云——把我连同我们可怜的同
胞共约五十人一起枪杀了,他们一时疏忽让我活着留在那个肮脏不堪的石灰
坑里,数小时后我便浑身血污爬到一棵离我不远的盛开的丁香树下躲藏起
来,因而党卫军支队来埋葬尸体时没有发现我。从那时起我就立下誓言,倘
若这是上帝的意愿,我便永远过这种可怜的受损害遭鞭打的兽类生活,正如
我的同胞们在本世纪里不得不经常作人牛马一样。从此以后,我就只生活在
墓穴的黑洞里,逗留在地窖或者其它诸如此类的黑暗地方,唯有黑夜才能看
见我的面容,唯有星星和月亮才能照见我这件破破烂烂的长袍。我应该这样
做。德国人已经把我处死。我是从我亚利安人的妻子——她如今死了,这样
对她反而更好——手里看到我自己的死亡证书的。她从帝国邮局收到这份填
写得极其详尽的证书,这份证书是良好教育的荣誉,给予那些用文明教育人
民的人增添了光彩。死亡就是死亡,对犹太人、对基督徒来说都一样,请原
谅我用词的次序,长官。你必须承认,一个死人不需要任何证件,也不存在
任何国界。只要哪里还在迫害、折磨犹太人,我就到那个国家去。干杯吧,
长官,为我们的健康干杯!”

两个男人喝干了酒杯;穿袍子的男人又斟满两杯伏特加,便开口道,说
话时一双眼睛眯成两道闪闪发亮的细缝,“你找我有什么事,贝尔拉赫长


官?”

“探长,”老人纠正说。

“长官,”犹太人坚持不改。

“我想向你打听一点消息,”贝尔拉赫说。

“打听一点消息,很好,”巨人微微一笑,“一条可靠的消息比金子还
宝贵。格列佛比警察局知道得多得多。”

“我们走着瞧吧。你在所有的集中营里都呆过,这是你自己有一次亲口
对我说的。不过具体情况却谈得很少,”贝尔拉赫表示道。

犹太人倒满了两只杯子。“有一度他们对我这个人实在过分重视,把我
从一个地狱又拖到另一个地狱,以致比诗人但丁所唱的九个地狱还要多,而
但丁本人连一个地狱也没有蹲过。我在每一个地狱里都得到一批货真价实的
伤疤,要把它们带进我死后的生活中去。”他伸出自己的左手,整只手是畸
形的。

“你也许认识一个名叫内莱的党卫军医生吧?”老人急切地问。

犹太人沉思着朝探长看了片刻。“你指的是斯图霍夫集中营里的那个人
吗?”

“正是他,”贝尔拉赫回答。

巨人嘲讽地望了老人一眼。“那个人已于1945 年8 月10 日在汉堡一家
破烂旅馆里自杀身亡,”过了一忽儿后他回答说。

贝尔拉赫有点失望地想,格列佛比警察局多知道个屁,不过嘴里还是说
道:“当时在你的坎坷生涯中——或者换一个说法也行——你曾经遇见内莱
吗?”

穿破长袍的犹太人重新审视地望望探长,那张伤痕密布的脸皱缩成一个
鬼脸,然后回答说:“你要打听这只古怪野兽的什么情况呢?”

贝尔拉赫考虑了一番:他应该向这个犹太人坦率到什么程度呢,最后决
定保密,把自己对艾门贝格的怀疑保留在心里。

因此他说,“我看见他的一张照片,引起我的兴趣:这么一个人物后来
会怎么样呢?我是一个病人,格列佛,而且还要躺很长时间,人总不能永远
只读莫里哀的作品啊,便会常常沉思冥想。因而这个人引起我的注意:一个
杀人累累的凶手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呢?”

“世上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内莱也是人。因此内莱也和其他人一样。
这是一种诡诈的三段论法,但是谁也无法与之抗衡,”巨人回答说,一面目
不转睛盯着贝尔拉赫。他那坚实有力的脸上毫无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肯定你看见的是刊载在《生活》杂志上的内莱照片,长官,”犹太
人又接着往下说。“这是他留存于世的唯一照片。人们在这个美丽的世界上
找了又找,也没有发现第二张照片。尤其糟糕的是,从这张著名的照片上并
不能辨认清楚这位传奇式的杀人魔王。”

“那么说,只留下独一无二的一幅照片了,”贝尔拉赫沉吟着说,“这
怎么可能呢?”

“魔鬼对于在自己势力范围内所选中的人,照顾得比老天爷还要周到,
不论什么情况都不会露出破绽。”那个犹太人挖苦地说。“当前为研究纳粹
罪行而保存在纽伦堡的党卫军档案里没有内莱的名字,其它名单表册里也找
不到他的名字:他好似不属于党卫军。斯图霍夫集中营呈送党卫军总部的官
方文件里从不曾提到内莱此人,就连关于人员情况的附加表格里也跳过了


他。在这个杀人如麻而脸不改色的凶手身上具有某种传奇式的非法的东西,
连纳粹分子都为他感到羞愧。然而事实上存在这么一个内莱,没有人会怀疑
他的存在,即使是最最挑剔的无神论者。凡是有一个神道,能够策划最恶毒
的酷刑,人们总是立即就最信奉他。当时我们在那些较之斯图霍夫毫不逊色
的集中营里就常常议论他,尽管很大程度上像议论一件传闻,而不是把他作
为在这个法官和刽子手的乐园里一个最恶毒残忍的天使来议论。后来云消雾
散后,情况也没有改善。集中营里能够提供事实真相的人都没有活下来。斯
图霍夫离但泽不远。少数经受住了纳粹酷刑的囚犯,在俄国人到来之前都统
统惨遭杀害,而俄国人来后,为伸张正义又把集中营的看守们全吊死了。但
是内莱并不在这批吊死鬼之中,长官。他一定是早已离开集中营了。”

“人们肯定清查过他,”贝尔拉赫说。

犹太人笑笑说:“当时谁不曾受到清查呢,贝尔拉赫?!全部德国人都
是罪人。所以不会有人想到内莱,因为也没有人要回忆他。倘若不是战争结
束后《生活》杂志上登载出这幅照片,他的罪行大概就永远不会被人知晓。
你所熟悉的这帧照片拍摄的是一次技艺高超的外科手术,小小的美中不足之
处是没有给病人注射麻药。人们激于义愤,开始清查此事。否则的话,内莱
早就可以隐退到自己的小天地里,去当一个与世无争的乡村医生或者到某家
收费昂贵的疗养院担任一名浴疗大夫啦。”

“《生活》杂志怎么拿到这张照片的呢?”老人不理解地问。

“这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巨人泰然自若地回答说,“是我给他们
的。”

贝尔拉赫猛然挺直上身,吃惊地盯着犹太人的脸。格列佛确实比警察局
了解的情况更多,他十分震惊地想着。这位衣衫褴褛的巨人过的是一种冒险
生活,曾经拯救无数犹太人的性命,他的生涯是在那些罪恶和骇人听闻的邪
恶凝聚汇集在一起的地方度过的。坐在贝尔拉赫对面的是一个执行自己法律
的法官,他按照自己的标准进行处决、开脱和处罚,他完全不受这个地球上
任何声势显赫国家的平民法典和刑罚条款的约束。

“我们再喝一杯伏特加吧,”犹太人说。“烧酒对我们有好处。我们需
要烧酒,否则我们活在这个被上帝所遗弃的星球上就会丧失甜蜜的幻想。”

他斟满两只酒杯,喊叫道:“人类万岁!”然后一口喝下自己那杯酒,
说道:“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事情总是很难的。”

他不应该大声叫嚷,探长劝告说,夜班护士听见会来查看的。他们是在
一所正规医院里。

“基督教,基督教,”犹太人叹息说,“她培养出优秀的护士,也同样
培养出能干的杀人凶手。”

老人沉吟了片刻,伏特加喝得已经够多啦,但是最后也仍然干了这一杯。

刹那间房间似乎旋转起来,格列佛的身影使他想起一只巨大的蝙蝠,后
来房间重又安定下来,虽然稍稍有点倾斜。看样子他只能将就忍受着了。

“你是认识内莱的,”贝尔拉赫说。

巨人回答道,他曾有机会同内莱打过交道,然后又忙着喝他的伏特加。
随即他又自动开始叙述,不再是方才说话时采用的冷淡清晰的声音,而是一
种含混不清的、歌唱似的语调,讲到讽刺挖苦之处,声音逐渐高亢,有时候
却又变得低微、沉重,于是贝尔拉赫逐渐领会到他所叙述的一切,包括愤慨
和讥讽在内,都是对于一个上帝创造的、曾经非常美丽的世界的堕落而表述


出自己的无限悲哀。如今在这个半夜时分,在病入膏盲的老探长的病床边坐
着这个巨人般的亚哈随鲁①,老人正在倾听他娓娓细述,我们时代的历史把这
个历尽苦难的男人造就成为一个阴郁的、令人恐怖的死神。

“那是在1944 年12 月,”格列佛用平淡的语气开言道,多半心思还沉

浸在伏特加酒里,他的痛苦好似一片暗黑色的油面散布在酒的海洋上,“随

后又在第二年的一月份,那时希望的太阳刚刚从斯大林格勒和非洲的地平线

上遥遥升起。探长,就在这几个月中,我曾一度以我们所有可敬的犹太法典

学家和他们的灰白胡子起誓说我肯定活不过这些日子,然而我却熬过来了。

我居然活了下来,完全是内莱的功劳,就是你急切想了解他生平的这个人。

关于这位医学界的新人,我可以向你报告的情况是:他救了我的性命。他先

让我沉入十八层地狱的最底层,然后揪着我的头发又把我拉了上来,他所采

用的方法,据我所知只有一个人顶住了,这人就是我,我被人咒骂,说我受

得住一切。我出于感恩戴德之情毫不犹豫决心揭露他,就给他照了这张相片。

在这个黑白颠倒的世界上,人们往往只能以怨报德。”

“我听不懂你这番话的意思,”探长对他说,心里拿不准是不是伏特加
酒在起作用。

巨人笑了,从长袍里掏出第二瓶酒。“请原谅,”他说,“我讲了许多
长句子,而我的痛苦却更为长得多。我要说的话其实很简单:内莱曾给我动
手术。没有用麻药。我也分享了这一闻所未闻的荣誉。我还得请你再原谅一
回,探长,我一想起这件事就必须立即喝伏特加,像喝水一样往里灌,因为
事情太可怕了。”

“魔鬼!”贝尔拉赫大叫一声,接着朝医院病房寂静的空间又喊一声:

“魔鬼!”他从床上半直起身子,机械地把自己手里的空酒杯递给坐在他床

边的庞然大物。

“听这段历史只要神经健全就可以,而经历这段历史需要的却多得多,”

穿破破烂烂长袍的犹太人又歌唱似地接着往下讲。“如今有人说,人们最终

应该忘掉这一切,这样的事不仅发生在德国;目前在俄国也出现了暴行,世

界上不论何处都有虐待狂。但是我什么都不愿意忘记,不仅因为我是一个犹

太人——德国人杀死了六百万我们的同胞,六百万哪!——不是的,因为我

始终是一个尊严的人,即使我住在地窖里和老鼠生活在一起!我拒绝对各个

不同的民族加以区别对待,也反对讨论什么好的和坏的民族;但是我认为必

须对各种不同的人加以区别,它已像烙印般铭刻在我身上,自从有人在我肉

体上抽下第一鞭后,我就把折磨人的人和被折磨的人区别开了。对于其它国

家里别的看守者们的新暴行,我也没有忘记加以计算,我把它们和纳粹们必

须偿还我的欠账统统计算在一起。我认为自己有权利不对那些折磨别人的人

们加以区别。他们都有着同样的眼睛。如果有一个上帝的话,长官,我这颗

备受伤害的心便什么都不祈求,只求在他面前没有民族之分,而只存在人和

人的区别,他将按照每人罪行的程度予以判决,同时根据每人承认公道的程

度进行开释。基督徒们,基督徒们,听一听一个犹太人的叙述吧。他们中有

一个人把你们的救世主钉上了十字架,如今基督徒们却把他连同整个民族钉

上了十字架:我本人就在斯图霍夫集中营,在一所人们称之为灭绝营的集中

营里承受过肉体上和精神上的非人苦难。这所集中营离开古老而受人尊敬的

① 《圣经》故事中的人物,因犯罪遭受天谴,被罚永恒流浪世间,不得归家。——译注

城市但泽不远,这场罪恶的战争正是由但泽引起的,如今那里已毁坏得不成
样子了。耶和华离我们十分遥远,正忙于处理另一个星球上的事务,或者转
悠在各个星球间研究着一个神学上的问题,总而言之,正因为他远离人世,
他的人民便被肆无忌惮地驱向死亡,用毒气杀死,用枪击毙,完全看党卫军
的兴致而定,有时候又决定于气候状况:刮东风就处绞刑,刮南风就放狗咬
人。这样的场合,那位内莱博士——就是你急切想了解他命运的那个人——
也是在场的,他正是卫护当今有道德的世界秩序的一位君子。他是那一大批
集中营医生之一,这样的医生在每个集中营里都密密麻麻的青蝇似的有一大
群,他们把自己的科学热情奉献给杀人事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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