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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于川作品集-中关村倒爷-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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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告诉你找谁拿货?没问题!”
  记得小时候听样板戏时,《红灯记》中有一句唱词儿,叫“穷不帮穷谁照应,两根苦瓜一根藤!”。
  他的鼻子酸酸的。
  “大约多少钱一片儿。”
  “我每回只拿个二、三十片儿,一般不会超过四十五块钱一片儿。”
  袁天说。
  “这么便宜?”
  他瞪大了眼睛,原来这么个小玩意儿的利润有这么大!
  “象你一下子拿这么大的量,我估计最损也超不过四十二。”
  看来老天也不忍心饿死瞎眼的家雀儿啊!
  下午他到银行把这几天回收的所有货款都办成一张他名下的自带汇票,打算趁这趟下深圳的机会,顺便考察考察深圳的计算机配件的货源。中关村的电子公司经营的商品有80%以上是从深圳过来的,或许他也可以试着少量地进点儿一手货。
  他又给岳小宁打了个电话,把自己要到深圳去的事跟他讲了,岳小宁对他表示支持,只是反复提醒他千万要注意货品的质量,并且注意自身的安全。
  在区公安局办完了去深圳的“边防通行证”,赶到民航售票处的时候,第二天去深圳的机票却已经卖完了,这多少扫了些他从昨晚才好起来的兴致。
  在费尽了口舌之后,他终于还是无奈地揣着一张第三天早上的飞机票走出了民航售票处的门。
  街上很冷,秋已经深了。
  没有戴手套的手攥着车把,在风中刀割地疼。
  一只瑟缩在路边灰色的落尽了叶子的杨树枝头的寒鸦,“嘎嘎”地叫出几声凄凉。
  冬天又不远了。在下海后的第一个严冬中,他曾经充满了希望地憧憬着灿烂的未来。他想到过失败,但那在他看来是永远不属于他的。他年轻,他有足够的勇气;他坚强,他有不屈的信念。他的心中,只容得下成功的希望,他要成为这蓬勃发展的中关村里最令人瞩目,最受人青睐的商业巨子,他坚信那是他不可磨灭的未来。
  春来了,夏又走了,当他又将迎来一个严冬的时候,他拥有了什么呢?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柜台,一点或许明天就会失去的积蓄,除此之外,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甚至连当初单位分配给他的那间宿舍都永远的失去了,现在他明白,什么叫做“身无立锥之地”了。
  他不愿,也不敢回首,更无法承付故乡望子成龙的父母那遥遥的期盼。中关村电子一条街上那日益辉宏的建筑群中,每天都有让他眼热的公司崛起,那不久前还是寒酸的瑟缩着的“四通”、“联想”,如今昭彰地矗立在街头上,把自己装扮得分外醒目,惟恐别人看不出他们的成功和富有。那鱼龙混杂的人群中,时时地蹦出几个新生的富豪,昨日还蹬着三轮车满街跑的,现在却手持着“大哥大”,香车美女,让他心里一万个的不服,又有挥之不去的愤懑。商场原本是这样的势利,似乎越是成功者,机会越偏爱眷顾他,而象他这样苦熬苦挣的小人物,似乎注定了要无休止地挣扎于时时泛起的巨浪中,任风吹浪打,无法企及那遥远的充满诱惑的岸。
  怀里的机票又让他想起那三百块闹心的286板子,他不止一次地想到过放弃这种似乎永无尽头的挣扎和苦斗。
  可是,他不能。当初为了证明自身价值而下海的初衷,如今早已尘封于商场中堆砌起来的世俗之下了,他现在只是切身感受到,如果自己某一天忽然坚持不住了,那才是彻底的失败,离开了这个现在还足以让他过得象个正常人的商场,他还有什么可以维持生计赖以生存的东西呢?他无法象大多数人那样,在这个城市中有可以依赖的父母和家庭,或者象极少数人那样,出卖自己的良知乃至肉体,他所仅有的一切,就是永远不能停息的奋斗。
  小镇上的故乡,此时还是一片的暖,父母会坐在灯下,呢喃地絮叨着,远行的儿子是他们永远的挂牵。他无法给予他们原本应该得到关爱,就更不能再让他们操劳了一辈子的心,再为他而流泪,流血了。
  再重的负担,他只能独自掮起;再苦的日子,他只能一个人咬了牙,一天一天地过。这是他的选择,他想到过,却永远不能后悔。



第十三章 在深圳的赛格电子市场上
  32
  经过从机场到市区的客运中巴的售票员的指点,他找到了离著名的“赛格电子市场”不远的一条僻静的小街上的一家私人小旅馆。
  登了记,安顿好简单的行李,他向那个脸上描画得红白相间的老板娘问清了路线,便径直地奔了赛格电子配套市场。
  如果不看柜台上商家们经营的那些千奇百怪的电子产品的话,他简直要把这在北京中关村闻名已久的赛格电子配套市场当成某个大型的室内农贸市场了。
  一走进市场,嘈杂喧嚣的声浪就把他的勇气淹没了一半。北方深秋的寒从他的每一个毛孔中争先恐后地逃走了,甚至没有战栗地回眸望上一眼。于是,这个曾经令包括他在内的每一个中国人感到神秘的新兴城市的躁动的激情便灼烧了他,于是,有热腾腾的汗从他的额上、顶间肆虐而下,在手上、肩头,拎掮着各色货物的销售与采购者中间惶惶地彳亍,象一滴从发丛中挤出来的汗。
  市场二楼入口处,一架主观摄像机把一张网着一片孤独无助的脸映在人头攒动的监视器上,他狠狠地对着荧光屏上的那张让他猛然间感到羞惭的脸做了个大大的自嘲的鬼脸。看到监视器里自己滑稽的样子,他笑了,夹紧的双肩松了不少。
  陈春成的样子比他想象的要年轻许多。
  尽管临行前袁天在给他介绍对方的情况时说,这家伙虽然是赛格市场内做电子元器件这一行的元老,可年纪比他们大不了多少,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坐在狭窄的柜台后面,腕子上捆着几乎比他的裤腰带还宽的金链子,忙着和马仔们一起一五一十地清点那些比火柴头大不了多少的跳线的年轻的潮州人,就是陈春成。
  “坐!”
  在他自我介绍,又把袁天写的条子递给他好久之后,陈春成才停下了手里的事情,一边把他往柜台里他刚腾出来的那唯一的一只铁腿的圆凳上让,一边把一脸的抱歉展示给他。
  “袁天的朋友?那咱们以后就是‘哥儿们’了!”
  老实说,他最后这句洋泾浜的京片子让他难受了半天。
  他没有坐,那张唯一的圆凳便偷得半刻之闲,看着两个初次交易的男人。
  陈春成手里摆弄着一块从柜台里拿出来的BLOS的样品,气定神闲地望着他,手腕上沉重的金链子轻轻地在玻璃柜台上敲出一阵悠悠的“笃笃”声。
  “拿多少?”
  陈春成问。
  “两百片吧。”
  他把紧张的声带抚了又抚。
  “等三天吧。”
  “?”
  “这几天货比较紧。”
  他尽量掩饰着眼中的刻毒,揣测着对方的用意。
  “这点货对你不至于吧?”
  陈春成笑了,不屑中夹着几分自豪。
  “当然!”
  “哪现货——?”
  陈春成递过来一支三五烟,替他点着了火,声音也轻轻地送过来。
  “这几天海关抓得紧,那边的货柜司机都不敢带货。……”
  深圳的商人,尤其是经营电子产品的商人走私,他是早有耳闻的,但是当面对面地和对方谈起这一切的时候,他多少还是战战兢兢的,仿佛自己就是那违法的走私犯中的一员一样,手心中不由得攥出些冷冷的汗来。
  “你只做‘水货’?”
  他看到陈春成眼里闪过的那一抹重重的嘲弄。
  当然如此,不然这家伙怎么能面对着几万块钱一胎的“超生罚款”,眼也不眨地让他老婆一口气给他生了四个女儿呢!
  袁天说,在赛格,陈春成是出了名的“儿子迷”。
  在陈春成信誓旦旦地保证他在赛格任何一家的柜台上都不可能找到他需要的货量之后,他们五毛、一块地把价钱杀了个够,最终敲订每片按四十一块五毛结算,这其中当然不包括二线关的出关和发货的费用。
  “货你自己发?”
  陈春成问。
  “我随身带回去,反正也不重。”
  他说。
  “难怪袁天说让我多关照你啦!”
  陈春成显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机场、车站的检查你就不怕?”
  他懵懵地看着对方。
  “‘水货’要是这么容易就流到内地,我们的生意早就做得大大的啦!”
  陈春成拍拍他的肩膀说。
  “还有检查的?”
  他惊异地问。
  “当然啦,走私货吗,一定要查的啦!”
  陈春成无可奈何地摊开手。
  真他妈屋漏偏逢连夜雨!
  “哪?——”
  “交给我的马仔办好啦!”
  陈春成扶危济困的样子。
  “每片给他两块钱小费就可以啦!”
  “什么?!”
  这究竟算不算白日行劫!费尽口舌侃下来的价钱,这一来又上去了。这家伙简直是变着法地揩油。
  “再说!”
  他忽然有一种被人按在砧板上宰杀的感觉,于是,他恨恨地摔下一句话,走了。
  “随便你啦。”
  陈春成在他身后懒懒地说,一派放长线的垂钓者的胸有成竹。
  离开陈春成的柜台,他在其它柜台前有逡巡了一阵,这才知道那个狡猾的潮州人所说的并非空穴来风。
  深圳从一个边陲小渔村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崛起为一座现代化的工商城市,大大小小的各种商机无限。很多人在一夜之间成为腰缠万贯的富商巨贾,更成为染红那些冒险家双眼的催化剂,于是,各色合法、半合法,乃至不合法的生意应运而生。很多被金钱燃烧了心智的人开始从事一些灰色,甚至是黑色的交易,走私就是这里的冒险者们最青睐的行当之一。在深圳成为经济特区的最初几年中,行行色色的走私生意确是在极短的时间内造就了一批暴发户,而当更多的人们为这诱人的利益所心动时,逐渐在经济大潮中学会了管理经济的领导者们也终于意识到这是对国家资源的多么巨大的一种损失,于是,海关的大门终于关紧,对走私的打击力度得以空前地加强了,但是,正如亚当和夏娃偷食禁果后谙晓了男女之间的快乐便一发不可收拾一样,走私者在尝到暴利的甜头之后,贪婪的欲念便如情欲之火一样燃烧熊熊,因而即或是国家权力机关打罚并举,但始终无法彻底消灭走私现象。而最初的沿海地区的高精尖的电子产品的贸易中,有相当的分额是走私商品,特别是在中国的计算机生产还处于初级阶段的时候,大量的计算机及相关产品都是通过一些介于合法与不合法之间的渠道流入国内,有些甚至干脆就是走私进来的“水货”。那时后,在深圳的几家电子配套市场中的商家的抽屉里,几乎都有几张所营商品的报关单,但有心人绝不难看出这其中的奥秘:以他们的销售数量来看,这报关单上的进口货品的数量是远远不够的,而价格就更离奇了,有些商品的价格甚至比没有关税的香港市场上的同类商品的价格还要低。于是,国家在特区有设立了所谓“二线关”,严禁特区内的一些减免税的商品流入内地,但这些灰色,甚至黑色的商品,还是源源不断地通过各种渠道流入内地,甚至有人又开发出另一条致富的门路,就是帮助那些内地的买主把特区的商品运出特区,形成了所谓“托关”这一行当,陈春成的马仔干的就是这一行。比起那些大规模的走私者,“托关”者们的收益是微不足道的,但相对一般的私营或个体经营者,他们的收益有是绝对令后者望尘莫及的。
  算算每块小小的IC片子上,“托关”者就能轻而易举地挣上两块钱,这种无本生意的利润让他牙痒。在中关村要费上多少口舌才能挣到四百块钱纯利润哪!
  操!
  在赛格里转了几圈,他甚至遇到了几个中关村的熟人,他们自然也是来深圳进货的,他不耻下问,一副谦虚好学的样子,也不管人家心里愿不愿意,就跟在人家后面把人家的供应商拜访了个遍,也把各类微机以及外设的整机和配件的价格摸了个八九不离十,然后脸上堆着笑,在心底把这些往日他抓货时统统大呼“出血”的家伙们的亲生母亲蹂躏了一千遍:他们的进货价原来低得惊人,真他妈的一群“黑人”!现在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能体会所谓“钱生钱”的道理了,倘若自己的资本再大些,以后也能直接从深圳进货的话,那收益绝对比现在可观得多。
  恍惚之间,他又狠狠地激动了起来,把遥远的将来着实地美化了一番,悠悠地荡出赛格市场。
  南国的秋很爽,街上倘佯的美女们把醉人的秋波漾满了行人们的周身,他的喉间忽然有一种品过蜜汁后的回甘,深嗅一下和煦的晚风,风中充满了甜甜的香。
  街上的灯亮起来了,一片霓虹便染了他的脸和眼。
  肩上轻轻的,腹中的饥饿便让不远处那条诱人的热烈的食街勾引了他的脚步。



第十四章 北大校友罗格林
  33
  粤菜这几年开始走红京城。
  在生意不错的时候,为了慰劳一下自己那总被虐待的肠胃,有时他也会约了朋友人五人六地到粤菜馆儿去撮一把大菜,什么基围虾、石斑鱼一类的倒也绝不陌生,但北京却绝难寻到这样正宗的广东风味的食街、大排档。
  灯一律红红的亮着,把每一家门面前昭彰地摆放着的装满各色各样的鲜活海鲜的水族箱映衬得晶莹无比,让其中每一只将死的生物都亮丽非常,把人们贪婪的食欲挑逗到极点,于是,谁都无法按奈涌动的胃液,在一张张油腻的硬硬的凳子上坐了,排出或多或少的钞票,饕餮出一番风云际换。他看到不少平素一定道貌岸然,身份显贵的男女此刻也毫不顾忌日常中端出的一脸庄严,在奋力地咀嚼后喉间漾出一片惬意的饱嗝,让你看了就只有一个感觉,那叫“爽”!
  在北京的小饭馆儿里吃顿家常便饭也有一份惬意,但那却与这南粤的大排档绝不相同,那是一种在咂着“二锅头”,夹上一筷子小葱拌豆腐后涌上心头的暖。却还是会记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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