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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部分

当代-2005年第2期-第213部分

小说: 当代-2005年第2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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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迪机的好玩之处不仅于此,它还可以让玩家在游戏当中进行决斗。两个人同时玩,分数高的胜,分数低的败。胜的可以继续玩,败的就得提前下台。如果低手在玩游戏,高手愿意的话,可以上去,用高超的技艺把他赶下舞台。而低手也同样可以挑战高手,动摇他的霸权地位。游戏规则是公平的,谁都有权利去获得权力。
  除此之外,游戏机上还有一个排行榜,只要你的分数能挤进前十名,就可以输入自己的大名,在排行榜里占据一个位置。这是荣誉和地位的象征。在排行榜第一名的是xiɑobinɡ,这是一个年轻人的拼音名字。李卫东认识这个年轻人,他知道他叫马笑冰,他两年前在派出所做户籍警时给他办理过身份证。
  一开始,李卫东还担心马笑冰会认出自己,那样很可能对他的工作产生不利。他向马笑冰借过一次打火机之后,这个担心被解除了,很显然,马笑冰对他的态度表明他眼里看到的是一个陌生人。也难怪,如果马笑冰的身份证不是他所办理的第一个身份证,他也不会对马笑冰有任何印象的。
  一般人看来,马笑冰是一个沉静的少年,他的身形略显单薄,神情冷冷冰冰的,给人一种酷毙了的感觉。但是李卫东发现,他眉宇间时常会闪过些许忧郁的痕迹。不知为什么,他有点为这个年轻人担心,他担心这个年轻人哪天会突然爆裂,像一只被子弹击中的酒瓶那样乒嚓一声碎掉。两年来刑侦工作培养出的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很容易出事的少年。
  马笑冰每次来,身后都带着一个女孩,仿佛是他随身附体的一条尾巴。女孩看上去年龄更小,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她脸蛋总是红扑扑的,让人联想到一只脆甜可口的苹果。在马笑冰身边,她仿佛一件光彩夺目的首饰。似乎,马笑冰这样的帅哥,没有一个为他死心塌地的女孩是说不过去的。
  马笑冰一上迪机,其他人就得下迪机,这是谁都无可奈何的事实。但越是如此,越是有人向他发起挑战。挑战者只能一个一个地上,有人过了第一关,有人过了第二关,到第三关,能够坚持下来的就为数不多了。有个叫关琪的,也算是高手了,他经常挑战马笑冰。两个少年站在一起,一个直愣愣的像一根鼓槌儿,一个冰冷冷的似一把长剑。只看他们的动作,高下就分出来了,鼓槌儿的笨拙难敌长剑的灵动。不过也算不错了,关琪能过第三关。还有一个叫毛毛的,留着怪异的发型,总把自己打扮成美国跳街舞的男孩。他的动作比起别人更具观赏性,看上去他是真的在敲打一台想象中的架子鼓。细细留心一下,就可以看出他手上出现的问题。游戏机键盘上一共有六个按键,左边三个右边三个。六个按键中,靠上位置的是两个红色按键,当屏幕上红色的音符落下时,只要准确地拍打红键,随着铜锣般尖利的一声响,你就得分了。紧靠红键下面的是四个绿键,这四个绿键代表的是细密的鼓点,它敲打出的是乐曲复杂的节奏。正确的控键手法是,左右两手各控制三个按键;食、中、无名三指控制上面的红键,手掌一侧和大拇指分别控制下面的绿键;把两只手分成六个工具,各负其责,合理统筹。而毛毛呢,他不是这样的,他两只手就只是两只手,所以看上去他比别人更加忙碌。也正因此,他的速度比别人快出许多,两只手好似蝴蝶翻飞,令观者眼花缭乱。还有一个瘸子刚,他也能在马笑冰面前过第三关。他的优势在于他是个瘸子。正常的人,一只脚踩下面的低音鼓,时间久了,另一只负责站立的腿会觉得累,而瘸子刚正好弥补了这个缺陷。上面所说的这些人,他们都能过马笑冰的第三关,但是谁都无法动摇马笑冰的霸主地位。他们一个一个地车轮战,也无济于事,马笑冰没有输过。
  李卫东注意到,马笑冰把挑战者斩落马下之后,有一个习惯性动作。他喜欢用大拇指在鼻子上刮一下,同时鼻子里轻快地抽吸,发出沙拉的一个响声。当然,在那么嘈杂的环境里李卫东不可能听到那个沙拉的声音,他只是在想象中觉得一定会是这样。李卫东竟然对马笑冰产生了些许亲切感。在决斗结束之后,游戏机屏幕上亮出双方各自的成绩,哗哗啦啦,那些数字在迅速滚动。马笑冰平静地望着屏幕,抬起一只手,大拇指在鼻子上刮,沙拉一声。李卫东喜欢他这个动作,喜欢这个年轻人性格中的沉静。
  那是星期三下午,游戏厅里玩家不多,为了省电,老板暂时把迪机关掉,让它休息休息。马笑冰来了,跟他一起来的除了他的女朋友,还有他满身的酒气。我要玩迪机,他硬着舌头对老板说。看他的样子老板就知道他喝醉了,老板说,怎么会喝成这样,别玩了,回家睡觉吧。我要玩迪机!马笑冰突然怒吼着,用手在老板面前的吧台上用力拍打。迪机坏了,玩不成了。老板尽量想把他支走。我要玩迪机!马笑冰仍然坚持着不肯离去。马笑冰已经失去理智,他对自己的无理取闹浑然无知。马笑冰的女朋友是很清醒的,她不停地劝说马笑冰回家,一边着脸向游戏厅老板道歉。咱回家好吗?我求求你!她拽着马笑冰的胳膊央求着。滚开!马笑冰一把推开她。你整天缠着我干什么?我不喜欢你,不爱你,你懂不懂?滚你妈的蛋!马笑冰用最粗野的话语骂他的女朋友。
  很多时候你拿这样的人是没有办法的,这样不爱惜自己的人,任由他去吧。马笑冰的女朋友哭着离开后,老板真的生气了,他把迪机打开,对马笑冰说,玩吧,玩吧!马笑冰没想到老板会打开迪机。难道他真的要玩迪机吗?有时候不顾一切争取的,真的就是自己迫切需要的吗?马笑冰不知道该不该再玩迪机了,他一时怔怔地戳在那里。来,来玩迪机。老板把马笑冰拖到迪机前,摁着他的后脑勺说,玩吧。看到迪机,马笑冰似乎有些清醒了。e on,游戏机在吃进游戏牌之后,用外国男人雄浑的嗓音说出一句英语。e on,马笑冰嘴唇嚅动,轻声应合着。他伸出手,大拇指在坚挺的鼻子上刮一下,沙拉一声——这次李卫东听到了这个沙拉的声音,游戏厅里太静了,别说鼻子猛地吸气,就是鼻子轻微地呼吸都有可能听到。
  马笑冰开始玩迪机了,他首先选了一首《爱的初体验》。咚,咚,咚,咚,嘎嘎嘎嘎,嘎嘎嘎嘎……金属般的音乐响起了,随着音乐,马笑冰晃动起身子。马笑冰一定想起什么了,他眼里闪烁着泪花。但是,他没有让泪水掉下来,这样看来,他的眼睛是晶莹透亮的,随着采光角度的变化,仿佛他的眼眶里镶嵌着两颗钻石,在放射冰冷夺目的寒光。不知为什么,李卫东被马笑冰这个样子感动了,鼻子有点酸。

  胥刚迟迟不肯出现,上头也不改变计划,两下里配合,似乎是有意让李卫东他们在游戏厅多玩几天。这样多好,既是执行任务,又可以轻松地娱乐。不过,李卫东没有心情去娱乐,他执行任务的时候总摆脱不了紧张的情绪。他生怕胥刚出现后,因自己的疏忽使罪犯逃脱法网。他太紧张了,有几次把人给认错了,他把一个无辜者扑倒在地,膝盖顶住人家的腰,一手扼紧咽喉,一手反扣手腕。刘艳丽上去提醒了他,他这才发觉自己认错人了。但是他不能把人家放开,一放开,就会暴露自己的警察身份。他骑在人家身上,却对刘艳丽大声吼着,你这个贱货,不是他是谁,到这时候你还敢护着他!刘艳丽配合他演一番戏,还好,给人家诚恳地赔礼道歉,事情算是被糊弄过去了。
  他有必要在每天上哨之前对胥刚的画像做一番仔细的认记,他发觉自己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使了。从胥刚的长相上看,跟电影里刻画的心狠手辣的歹徒形象没有多大出入。他有一双三角眼,和一颗冷酷的心。李卫东对胥刚的了解也不太多,他知道他有三条人命在手,是个极度危险的人物。他杀的前两个人是他的老大和他的情妇,他的情妇把他抛弃之后,跟他的老大姘上,一怒之下,他就把他们两个杀了。他杀的第三个人是警校的一名女学生,那女孩刚过了十八岁生日,进警校的第三天便死在他手里。李卫东还记得那女孩叫宋春,有一段时间,全局上下都在学习她的事迹。如果是三天前,宋春就不会死了,那时她还没穿警服。所以有时,李卫东觉得人都有一个命,这个命该交在谁的手里,不该交在谁的手里,都是早有定数的。不想给,或不想要,都不行。难道胥刚就想要一个陌生女孩的命吗?他们无冤无仇。反正宋春的命是交在胥刚的手里了。胥刚的命呢,会不会交在我李卫东的手里?李卫东不想要胥刚的命,但胥刚非要给的话,他也没有办法拒绝。李卫东的脑子越想越乱了。
  在游戏厅里,李卫东听到最多的歌就是《爱的初体验》,听得遍数多了,都能背下歌词:
  如果说你要离开我 请诚实点来告诉我
  不要偷偷摸摸地走 像上次一样等半年
  如果说你真的要走 把我的相片还给我
  在你身上也没有用 我可以还给我妈妈

  什么天长地久 只是随便说说
  你爱我哪一点 你也说不出口
  你认识了帅哥 就把我丢一旁
  天气热的夏天 心像寒冷冬夜

  想要买酒来浇忧愁 却懒懒不想出去走
  想要来一包长寿烟 发现我未满十八岁
  是不是我的十八岁 注定要为爱情流泪
  是不是我的十八岁 注定要为爱掉眼泪

  李卫东不喜欢这首歌,那种玩世不恭的颓废腔调让他觉得难受。歌词也让他难受,尤其那句“我可以还给我妈妈”。十八岁的生命就开始承载人生的苦难,这种承载有没有一个最大极限?李卫东也想起了自己的十八岁,他十八岁时是什么样子呢,记忆里那个时代已云山雾罩般地模糊。
  李卫东察觉到游戏厅里正在酝酿着一场真正的决斗,很有可能是游戏厅有史以来最高规模的决斗。决斗者一个是马笑冰,一个是前不久来过一次的陌生人。那个陌生人脸上有一条蚯蚓似的刀疤,大家就叫他刀疤脸。刀疤脸来的时候,马笑冰恰巧不在。刀疤脸把关琪、毛毛、瘸子刚等玩迪机的高手一一挑落马下,并刷新了排行榜第二名的记录。大家都觉得他还会卷土重来,因为他对马笑冰那个第一名的记录耿耿于怀。Xiɑobinɡ,是谁,这人是谁?他问别人。有人告诉他,这个记录是马笑冰半年前创立的,半年来无人能破,连马笑冰自己也不能。刀疤脸就诚心诚意地点点头,布满沧桑的脸上现出一丝敬意。他问那人,马笑冰还会来吗?那人告诉他,马笑冰是这里的熟客,他经常来的,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你回一下头,他就站在你身后。那天刀疤脸没能等上马笑冰,败兴而去了。
  马笑冰也听说了刀疤脸,他在为决斗做着准备。他比以前来得更勤,几乎每天都来,认真刻苦地练习。他看到刀疤脸的分数与自己所创的最高记录非常接近,仅几百分之差,而自己也好久没能打出过这么好的成绩了。他当然不希望自己输给刀疤脸。
  有一天晚上,李卫东看见一个扒手把马笑冰口袋里的皮夹子扒去了。不知什么原因促使他做了一次冒险行为,他让刘艳丽在游戏厅守着,自己尾随那个扒手来到街角一个昏暗之处。扒手在清点所获的时候,李卫东扑上去,把他狠揍了一通。把钱包拿出来!他低声呵斥。你是哪条道的,你老大是谁,你要干什么?扒手以为他是他的同类。李卫东闭着嘴,用拳头回答他的提问。他确信自己的样子不会被他记住,因为他一上去,就先在扒手眼上狠狠来了一拳。
  在昏暗的路灯下,李卫东打开马笑冰的钱包。里面有一些钞票,和一张身份证。这张身份证是我给他办理的吗?李卫东忽然怀疑起自己的记忆,因为这张身份证对他来说是那么的陌生。很多他曾经熟悉的事情,如今都变得陌生了。在钱包的夹层里,李卫东发现一张女孩子的照片,尽管昏黄的街灯让他看什么都觉得模糊,但他还是能判断出这女孩绝不是马笑冰现在的女朋友。女孩给李卫东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女孩该是马笑冰以前的女朋友吧,李卫东似乎理解马笑冰为什么整天那么不快乐了,他一定对这女孩念念不忘,她在他心头打了一个结,把他的心拧得死死的。李卫东刷刷把这张照片撕碎,扬起手,让碎片消散在风中。他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他很清楚自己是没有权利这么做的。女孩对马笑冰的背叛引起了他对女孩的憎恶吗?似乎有这么一点原因,但也不完全是。他又想起前妻,他觉得很奇怪,对于前妻的背叛,他为何从未有过憎恶呢?
  撕了那张照片,李卫东又有点后悔,他忍不住去想象,马笑冰失去那张照片,该有多么的难过。如果是依赖精神存活的人,完全够得上一次致命的打击。于是李卫东又蹲在地上捡拾那些碎片,用手在地上犹犹豫豫地摸索。后来他放弃了,那些碎片已经消解了照片本身的意义。李卫东不能把钱包还给马笑冰了,他无法解释那张丢失的照片。他来到护城河边,用力把马笑冰的钱包抛向护城河深处,连同里面的钞票和他亲手为他办理的身份证。

  李卫东接到一个电话,是前妻打来的,她要接儿子去玩一天。前妻已经好久没来看儿子了。
  下班以后,李卫东照常被刘艳丽挽着胳膊走出一段路程,离游戏厅远了些,两个人才恢复了正常的同事关系。他们在十字街分手,然后李卫东朝南大街方向回家。李卫东在路上被一个男人拦住,那男人自称是刘艳丽的男朋友,非要请李卫东吃饭。我跟你有什么好吃的?李卫东说,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刘艳丽的男朋友胡惠民最终还是打动了李卫东,两人一起进了一家小饭馆喝酒。看见胡惠民乌青的嘴角李卫东忍不住想笑,他对胡惠民说,兄弟,你跟她动手了吧,你何苦自讨苦吃?胡惠民说,我知道她会功夫,可我还是忍不住动手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两人也没再说过多的话,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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