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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部分

重生算什么-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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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虽不算修士,但境界已是不凡,更因夺舍,还拥有当初大乘期的神识。这世间,能靠近他身边让他察觉不到丝毫动静的人,屈指可数。

敌我不明,冒然动手,显然不妥。

南鸿子眼睛一眯,长声而笑:“是哪位道友路过,莫非是瞧中了贫道的手艺?”

那人缓缓自风沙里走来,扣着斗笠,毡布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以及眉宇间奇特的绯色印记。

近了看是两朵莲花,只是莲托下的根茎并在一起。

南鸿子见多识广,修真界有些世代传承的偏门功法,练到极致,会在灵台紫府外显露痕迹,即在眉心出现印记。

但是并蒂莲——南鸿子从未听说过有这种印记。

当下警惕更深,南鸿子持筷的手都僵住了:

来人在他眼中竟然毫无破绽,或者说,南鸿子觉得无论从何处下手,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这种谜一样充满不确定的危险人物,是南鸿子平生仅见。

“你称呼我道友?”

略带沙哑的声音笑了笑,眼神落在南鸿子身上,就像在看什么稀奇无比的东西。

“据我这些时日的打听,北玄派合该覆灭了,此世此时,不但有修炼万劫无象澒冥元功的,竟然出现了一个暗合‘原道天解’至理的人,北玄派还真是薪火传递,生生不息。”

来人语气不善,南鸿子却不以为然,埋头开始捞羊肉了。

“小辈,你可是觉得我胡言乱语?”那人冷冷一笑。

南鸿子嗤笑一声,小辈,这称呼真是多年不曾听闻了。

不过小辈就小辈吧,按照夺舍的年纪算,曲鸿这年还不足四十呢!

眼前这人修为高深就算了,境界更是浩瀚如渊,观之不透,要南鸿子说来,竟跟自己的小徒弟陈禾有点相像——修为远远逊于自身境界,这是一个因为种种缘故,实力追不上境界的人。

陈禾是化神期,据说前世能以魔修之身飞升,有这种异样并不奇怪。

但眼前这人,实力分明达到了大乘期巅峰,仍给人这种感觉,这便了不得了。

南鸿子不用仔细想,直接在心里给这不速之客扣上一个“麻烦”的帽子,唔,八成还是天大的麻烦!因为听他口吻,俨然见过北玄派鼎盛时期的景象。

至少南鸿子确定“万劫无象澒冥元功”这名,北玄派往上数五代都没听说过。

——这人甚至见过释沣陈禾。

南鸿子心念一转,哪里还有猜不出的。

眼前这人,就是释沣提到过的,在南海与飞琼岛主沈玉柏一战,化身千昙并蒂莲的南合宗宗主杨心岳。

八千年前的修士。

南鸿子皱眉,当初他跟释沣说闲事甭管,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但是这山跑来找自己,实在大出意料之外。

纵然八千年前,南合宗北玄派打生打死,仇深似海,时过境迁之后,北玄派名存实亡,南合宗连个影子都没有,谁还有那份心思在人间算这笔账?

“肉滚得太久,会老。”南鸿子冲着瓦罐伸筷子,“世事就同这汤里的羊肉一样,过了不好,太早又生,仇恨喜怒,也得讲个时机。”

“哦?在你眼里,大道还不如这锅汤重要?”杨心岳淡淡的说。

“贫道能摸得着大道么,马上就要飞升了么?”南鸿子哈哈大笑,自问自答地说,“不能,所以大道比不上这锅羊肉汤,时机不可错过,错过不是时机。还没来的,就是镜花水月,虚无缥缈。”

杨心岳当然不是这么容易就被说服的人。

他盯着南鸿子,意味深长的说:“我原以为,你会对我说的‘原道天解’很有兴趣,只要你问,我还不至于欺骗你这等小辈。”

南鸿子接着吃羊肉,不说话。

不但吃,还从怀里取出硬梆梆的干饼,掰碎了泡在汤里,那香味顺风飘得到处都是。

杨心岳腰间毡袍下有什么东西忽然一动。

他一把摁住,若无其事的说:“如今修真界衰败,世间再无懂此道的人,我见你神清气凝,超然物外,想必是自己悟透的境界。如何?以为自己走出了前所未有的超脱境界,其实还是在重复古荒修士的前路,失落?还是失望?”

南鸿子无可奈何,只好从羊肉汤里抬头:“宗主当初为了什么修仙?”

杨心岳目光一凝。

对方点出他的身份,他并不感到奇怪,除非之前看到的两个北玄派弟子,与眼前这个有仇,才不提醒对方。

但是南鸿子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他预料。

“修仙——”杨心岳喃喃,“时间久远,我早已忘了。”

南鸿子击掌叫好:“忘了就对了。”

“……”

杨心岳定定看他。

——忘记,就不是执念。

总比“出人头地”“要报仇”“摆脱生老病死”等等理由好上百倍、千倍。

有比较,有得失,看不破,就是魔障。

南鸿子不会跟古荒修士比“道”是谁先悟的。

“谁走,这就是谁的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唯天地与我……的羊肉!”南鸿子一本正经的举着筷子说。

杨心岳忽然一笑,他在火堆边坐下来,解开裹着的毡袍。

让南鸿子瞠目结舌的是,对方竟然随手一抓,用真元凝成一双筷子,不客气的伸进锅里,准准的捞起一片最大,煮得最透的羊肉。

“你错过了时机。”杨心岳微微一笑。

“……”

“古荒没有这种食具,幸好学起来不难。”杨心岳第二筷子就没这么准了,活像他方才盯着锅看很久,把羊肉的翻滚规律都摸透了。

说到抢吃的,南鸿子跟徒弟争锋相对多年,哪里敢落下风?

一锅羊肉与泡开的干饼,转瞬就被两人抢没了。

南鸿子意犹未尽,这才有心情打量这位南合宗的宗主。

——除眉间印记外,杨心岳的模样十分普通,只有腰上挂着一个非常大的青色葫芦。

南鸿子眼睛一亮。

杨心岳看穿了他的心思,径自说:“这不是酒。”

说完还拍了拍葫芦,严肃的补充:“里面是一条鱼。”

“这不是正好,鱼羊者,鲜也,再煮一锅汤便是。”南鸿子提议。

“不成,这是一条能将整个南海的修士都吞进去的大鱼,坚硬无比,单是刮鳞片就能累死一个大乘期修士。”杨心岳按着不断弹动的葫芦说。

“……”

第244章故地

随身携带一条巨鱼的古荒修士,最值得惊讶的是什么地方?

那条鱼?

不,是那个装鱼的葫芦。

南鸿子吃惊的看着那个青色葫芦,他听释沣陈禾说起过南海的事,这只外表看起来只能灌进去一锅汤的大葫芦,里面装了一条吞海兽?

每个修士都有储物袋,但即使是储物法宝,也不能放活物。

可以放活物,而且是那么庞大的妖兽,就算妖兽会变大变小,储物法宝是不认的,只要进去,都得恢复原形,不然谁都能把东西变小了塞进储物袋,就不会出现下品储物袋空间不够用的情况了——这法宝,不,这肯定是仙器嘛!

杨心岳慢条斯理的将葫芦重新裹进毡袍里,斜背着时,整个人都胖了一圈,如果不用毡袍裹住,这堪比一个七岁小孩大小的葫芦,挂在身上,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人侧目。

如果这是仙器,修士能用来装东西已是勉强,障眼法都加不上去。

南鸿子不禁心生同情:鱼也不好养啊!

“每次吃得不少吧。”南鸿看着还在挣动的葫芦。

杨心岳不以为然:“不用吃东西,给它睡觉就行了。”

“……”

世道艰难,做一条鱼也不容易。

南鸿子把立场换到了那条鱼身上,又冒出了新的感慨。

约莫是他的眼神含义太明显,杨心岳不得不轻咳一下:“它爱吃的食物,已经随着古荒破碎而灭绝了,没处寻。连它的血脉眷属,都只剩下一支,还是古荒没有后来变异出的妖兽吞云鲸,吞云鲸只吃虾米。”

这是全都饿死了!

只有放下尊严连小虾都吞咽的那些家伙还生存着。

南鸿子咂咂嘴,对这世间循环肃然起敬。

杨心岳摁着葫芦,漫不经心的说:“你不用介意,小吞它闹腾一路了,并不是闻见你的羊肉汤。”

南鸿子低头看只剩下汤水的瓦罐,用筷子将羊腿骨捞出来。

“这可是洛阳羊肉汤,贫道曾经在洛阳一家羊肉铺子里学过多年。自从做了修士后,已不在意饮食,这道地的味道,在别的地方也没尝过,没想到——”

一朝身死尸解,做回凡人曲鸿时,只觉得再也没有比记忆最深处的洛阳羊肉汤,滋味更美的事了。

杨心岳随便看南鸿子几眼,就发现了端倪:“你是夺舍?”

南鸿子直言不讳:“本该寻一刚出生,或未出生就失了魂的夭折婴童,结果被耽搁了时间。发现这孩子时,他迷了路冻饿而死,我缺了先天之气,想飞升难矣。”

“是吗?”

杨心岳下意识的反问,随即察觉到南鸿子就是说说而已,他根本不为这种事操心,立刻转口道:“你是洛阳人?”

作为八千年前的南合宗宗主,洛阳襄阳对他都没区别。

但他神魂转生到此世,恰好是洛阳人。

只是离开家乡年岁还太小,洛阳有什么吃食,早已淡忘了,只记得罗家是花农,每年卖出去的牡丹足够一家十来口嚼用,只是好景不长,父亲迷上了骰子,欠了太多债,最后把几个孩子都卖了。

东海修士多半都是梁燕阁从各地找来,卖到东海南海去的。

杨心岳神魂转世的这人也不例外。

几百年过去,什么也找不到了,倒是免除了俗世牵扯。

“贫道正是出身洛阳,做修士前…咳,少时就是羊肉汤铺子里跑堂的。”南鸿子这话连释沣都没告诉。

世人只知晓南鸿子自行悟道的事迹,只知道他是前朝的将军。

但谁都不是生来就做将军的,释家在关中一代姓氏显赫,那是后来的事,早年他们在关东洛阳。再大的家族,也有十几门的穷亲戚。吃不上饭的那些,可不就得拉下面子出去找活计,总不能靠女眷做针线活养。

到了兵荒马乱的时候,朝廷征兵,挨家挨户的查户籍,扯了人就走。

随后在边疆打生打死多少年,戍边的将领死得比朝廷派得还快,有身份有家世的勋贵子弟都不敢往这走了,慢慢才熬出那么一个常胜将军的名头。

“是吗?你身上有杀伐之气,瞒不过我的眼睛。”杨心岳锐利的戳穿南鸿子的未尽之言,“据我所知,修真界数百年来没发生过什么大事。”

“杨宗主此言差矣,三百年前有改朝换代之祸,近日修真界乱局又起,眼见着便是一次席卷神州的灾劫,岂能说无事。”

杨心岳冷冷地说:“你杀过的人,成千上万…不,你见过数十万人的生死,这种杀伐之气,已经深入你的神魂。古荒破碎多年,如今修真界哪有这么多的修士?”

南鸿子一顿:“如此说来,宗主亦是?”

“古荒妖兽为患,生之不尽,灭之不绝,吾辈修士,岂有不杀戮加身的?”杨心岳确实因为南鸿子看起来,与古荒修士有些共同之处,这才愿意停下脚步,多说这些话。

“除了妖兽,还有神仙。”

南鸿子一语,令杨心岳骤然变色:“你——”

“古荒可不是妖兽撕碎的。”

南鸿子悠哉悠哉的将瓦罐捧起来,旁若无人的开始喝羊肉汤。

汤鲜味美,半晌他才满足的叹了口气:“瞧贫道都忘了,宗主在世的时候,古荒还没事呢!”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南鸿子这么给杨心岳难堪,后者面色铁青,却很沉得住气,既没有斥责,也没有辩驳。这让试图打探一位南合宗宗主为什么会沦落至此的某道士有些失望。

“我似乎记得如今世道的说法,道士是出家之人,不食荤腥?”杨心岳阴沉沉地说。

“哦!”

南鸿子用一种气活死人的语调,随意一挥手:“这道士我是随便做做的,没有证明出家人身份的东西,杨宗主大概不知道,这人间啊,和尚道士要度牒,才算真和尚真道士,其他都是假的,是骗钱的。”

“……”

南鸿子将瓦罐筷子一收,双手做枕靠在脑后,就这么就着墙根靠躺着,嘴里还念念有词:“贫道就不打搅宗主的要事了,风沙不改,羊肉没有,后会有期了。”

南海距离关外这么远,杨心岳一路而来,显然是有事。

不管什么事,南鸿子都不感兴趣。

——这位南合宗曾经的宗主,象征了天大的麻烦。

生前的,死后的,一堆又一堆。

结果杨心岳偏偏不走,端坐不动:“此地便是我要来的地方?”

南鸿子诧异的睁开眼,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这里?”

关外荒凉的一处废城,有什么能吸引杨心岳?还能有宝藏不成?

直到夕阳落下,废墟陷入一片漆黑时,杨心岳才慢吞吞的说:“八千年前,这里就是南合宗的驻地。”

“……”

南鸿子直觉对方在说假话,随即他想到了一件事,难道——

“这座城池,以及数十里外的荒原下方,有错综复杂的暗道,十分久远,不知何人所造,坚固异常,这就是南合宗遗留下来的?”

杨心岳眉头一皱:“如此说来,你也不是路过这里?”

数千年前的残迹已经沉入地底,这里一片荒芜,寻常人又怎会发现。

南鸿子尴尬的笑了两声,唯恐杨心岳说这里有宝藏,一个北玄密宝,折腾得他夺舍重来,飞升不成,再来一个,就真的要命了。

还好杨心岳只是看着熄灭的火堆出神,没有深究这个问题。

“名为南合宗,怕是在南边,这里是北——”南鸿子隐下话没细说,古荒破碎,留存的只不过是当年陆地的很小一部分,塞外苦寒之地,下面埋着的破败石道,竟然是上古修真大宗的遗址,这真是谁也想不到的事。

南合宗输了,门派废墟,一丁点东西都没有留存下来。

只剩下石道…

“至少还在,北玄派若有先辈出现,连故地都找不着!”南鸿子不以为然的说。

三千年前被破坏殆尽,某些人恨不得挖地三尺的找宝藏,山都能铲得平。

“哼。”这事杨心岳显然也听说了,对于老对头的下场,他只是冷冷一哼,没有说什么刻薄的话。

夕阳落下,黑夜里荒原尽头传来了马蹄声与人声。

一支过路的商队,正向着能遮蔽风沙的废墟从来,它曾经是一座高大的城池,至今残留的城墙仍是很多人会选择的歇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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