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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丽江故事-第3部分

小说: 丽江故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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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多久了?”我问。   
  “快一年了。”他悠悠地回答,目光望向窗外。   
  “习惯吗?”   
  “在哪儿不都一样,而且这又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有人走过,说:这里是酒吧?他坐在里头,远远地说:对。还有人走进来说:这里是吃东西的地方?他也说:对。来人看看我俩,随即走开。因为酒吧里没有别人,所以行人路过时总是好奇地看看我们俩人。我们在对话,可目光都望向窗外,且俩人距离又远,所以反而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但是,我又感觉到我们都在认真地对待彼此。   
  “打算在这儿呆多久?”我问。   
  “说不一定,也许几个月,也许数年。”   
  “将来的计划?”   
  “将来会去西藏,更长远的就没想过了。”他的目光停在窗外,过了60秒才问:“你呢?”   
  “我不知道,我从不计划未来。”是的,我没有太长的人生计划,对于生命,只是服从,因为知道人生无常,是我所无法计划的。就像此刻,本应身在中甸的,却偏偏留在了这里,而去年我却身处日本。   
  “那时把酒吧交给我吧,我会让你在返回时看到一个完整如初的酒吧的。”我说着真心但不知真假的话。   
  “好啊,春天你就来吧。”   
  “春天啊,也许我会在通往拉萨的路上等你。”我嫣然一笑;他莞尔。   
  我们坐着,想着各自也许是共同的事,音乐飘浮着。钢琴,琴声如诉,想起杜拉,想起《情人》,还有湄公河。   
  有旅行者走过,那人略显惊讶地说:“不会吧?!”我笑,说:“是我!”那时我正趴在桌上发呆,眼睛望向往来于丽江古城的人,说话的人是刘毅达。我快乐着,因刘毅达,因人生何处不相逢,因我从没有想过会与他偶然相遇在另一个城市,虽然他只是路过,但我们必竟相逢。   
  这样无所事事,被一种淡淡的慵懒气息所包围,发发呆、写写字,看看行人和风景,真好。运气好时,就会像我,看到一个自己想见的老友。   
  为什么这些音乐显示出一种神秘的力量,似曾相识。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听过,听起?为什么琴声如诉?有他,音乐里有他。为什么我会被这些如诉的琴声拔动着心弦?为什么他播放这样神秘的音乐?为什么音乐里会飘浮着他的气息?为什么他能拔动我写字的欲望?是创作,还是记录?是过程,还是根本就没有过程?   
  琴声如诉,如杜拉,如萨冈,如法国的浪漫浮沉在丽江的古城。琴声如诉,如诉琴声……   
  时间在音乐的空间里流过,丽江的天空,倏然变化。雷声如动,雨中的古城,雨中的酒吧。我还会遇到谁?难预料的人生呀。我说:也许几年后的有一天,我们会在西藏遇到。我会不会写一个关于台湾男孩的故事?   
  下雨了。忽然,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坐在这里,这时我应该是在中甸的呀,为什么见到他就留下了,不顾一切?窗外,人们惊恐逃窜,我,坚如磐石,坐在酒吧里。   
  我们相互坐了许久许久,音乐一遍一遍走过。啊,该怎样用文字来留住这些音乐呀。我发现,音乐是根本无法用文字来表述或记录的,音乐唯有用音乐本身记录,除此之外,只有记忆与灵魂。   
  他上楼,上去没有下来。我舒畅地写字。   
  有客人向里张望,我将他们招呼进来,对我的热情,他们好奇:“你是老板娘?”“不,我也是客人。”心里高兴,为他招揽了这一笔生意。客人散尽我才看清,他上楼是去换了一件白色的T恤。   
  雨散人尽,小楼一午听雨夏。   
  后来,我说我要坐在这里等信,他说:从哪寄来的?我说:丽江。他说:丽江城寄往丽江城呀?我说是。   
  “邮差几点送来信?”我问。   
  “早晨十点。”   
  “你们几点开门。”   
  “早上8点。”   
  “那我8点就来等信。”   
  “你是寄到这里吗?”他疑惑而吃惊地看着我,我们目光相遇,不约而同相视而笑。我回避开他的目光。   
  “写着你的名字,但是寄给我的。你不许拆。”   
  “知道了。”   
  “那我走了。”   
  “到哪儿去?”他略感意外。   
  “逛古城呀。”   
  “还回来吗?”   
  “还要回来吃你今晚为我做的菜呀。”   
  他释然,我欣喜离去。   
  那天晚上对我来说,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那天有些什么不同呢?也许在我离开的时候就已知道会发生的事。   
  我没有去逛古城,于我而言,古城所有的风景都在这个酒吧里。当夜风飘降时,我带着喜悦的脚步和羞涩的面容又一次走进了酒吧。   
  他立在门口,远远地看着我走近。我在他眼前停住。   
  “来了?”   
  “来了。”   
  “行,你坐。我去给你做饭。”   
  我跨进门槛,将身上的包轻轻放到座椅上。   
  “想吃点什么?”他低头泯着笑看着我。   
  “随便。”我抬眼着着他,脑中除了随便之外,再想不出其他菜名。   
  他笑:“好吧,我就按自己的想法给你做。”   
  这么快他就转身进厨房啦?不过,留下来的话我们也是不会有什么话语的。   
  我翻看他桌上的书,是一本《了凡四训》,记得他说过他信佛教。我接着看了起来。厨房里调鸡蛋的声音清楚地传来,我猜测着,不知道他会为我做什么。有人为自己做饭的幸福却让我无心仔细读书。他的咳嗽声传出,我很安心,听着咳嗽声,想到那个在为自己做菜的人,内心被一种坦然的温情包围了。这样的时光多好!   
  天空开始飘起了雨丝,黛色的山脉被银灰色的天幕弥漫了,留下一片灰朦朦的世界,雨水结成雨珠顺着青色瓦楞的屋檐滴落下来,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得透出暗暗的光,小木桥上的青草吸食着雨水,古老的小城徜徉在烟雨中,寂静得无人走过。我静静喝着汤,身外的暮色日渐加重,他起身为我点燃蜡烛,独自坐到门边,默默看着雨中的世界。寂聊的身影流出淡淡的忧伤,在细雨的衬托下,他更显得孤单。我们谁也不出声,除了偶尔飘过的音乐外,酒吧连同我们,都在寂静中沉默着。过了许久,他对着迷朦的雨夜喃喃说道:   
  “你看,古城的夜晚多寂寞。”   
  我看不到他的目光,但是,寂寞的仅仅只是古城吗?我没有出声。不久,他的声音又飘来:“其实,我就是喜欢这样的时候,在夜晚点起蜡烛,静静地一个人。”   
  我能说什么?在那个时间里,世界只属于他。   
  安来电话,问我留在丽江的理由。我没有说出真实的情况,只是说因病留下,其实这也是真实的理由,只是不能使我心安理得。我几乎每日都将发生的一切写信告诉安,可唯独丽江的信没有寄出。我们在电话里彼此思念着。与安16年深厚的感情使我知道了自己最终的归宿,我要走向她,正如同她必然走向我一样。   
  放下电话,才发现洛克从远处投来的注视的目光。我们相互对视,无语无言。   
  他起身入厨房,我开始写字。走进一个中年男子,单身旅行的人,进门就开始一直不停地说话。说自己是建筑师,在深圳工作,每月工资有8000元,和老婆没什么感情,反正认识了觉得还行就结婚。然后又说了别的话题,即枯燥又乏味。我忍无可忍,不再理会他,低头看书,建筑师便转向台湾男孩问道:   
  “有没有喜欢的女孩?”   
  他沉默了6秒,缓缓说道:“我可能不会在这些方面付出太多,”停了停又说:“想想还是一个人好。一直都是一个人。”   
  建筑师说:“一个人怎么行?”   
  他回答着“偶尔也会寂寞。”的话,靠在门边坐椅上静静喝着一瓶啤酒。我不说话,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为什么建筑师如此讨厌,不合适宜地出现,开始了喋喋不休的话。后来,台湾男孩说到了一个人,就是昨晚打电话的。那个长长的电话原来是一个男子打来的?!他说话的声音那么温柔。   
  酒吧,三个人,台湾男孩,建筑师,写字的女子。建筑师又开始讲他西班牙的初恋女友。台湾男孩的烟飘来,我吸入。   
  后来的故事是这样的,建筑师一直在唠叨,说是因为下雨走不了,台湾男孩就冒雨出去为他买了一把雨伞,接过伞他还没有走的意思。那晚,我们三人那样坐着,谁也不愿离去。入夜,我终于按奈不住,鼓足勇气,拿出一张白色信纸,写了一行字小心地推向台湾男孩。那时,他坐在我右边那张我曾坐过的桌前,独自一人望着窗外,我将纸从身旁的桌前一点一点悄悄移向他,把面孔藏在插满鲜花的瓶子后,紧张地注视着。他的目光注意向那张缓缓移动着的洁白的纸,那纸象张船,载着一行小字:请你喝啤酒,如何?   
  看完纸条,他出乎预料地大方和镇定:   
  “好呀。这是一个好主意。”说着从容起身:“想喝什么酒?”他的语言是那么活泼、坦然而随意,然后走向吧台拿了两个酒杯,径直走到我眼前坐下。看着他,他的目光里除了眼前对饮的女子外,再无别人。我按奈着心情的喜悦和激动,掩饰不住的笑容却写满了双颊。看到这种情景,建筑师含笑说:看来我该走了。   
  我俩慢慢地喝着那种名字就叫“丽江”的啤酒,据说那是用玉龙雪山上的雪水制成的。我们第一次坐得如此近,温柔的烛光跳跃着,温柔的话题继续着。   
  他问:“你的初恋是怎样的?”没有猎奇的目光,只是淡淡的关切。我没有躲闪和回避,而是用目光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神里带给了我一种从容和安心的感觉。    
  “她是一个女的。”我回答。   
  他依然用平常的眼神看着我,没有吃惊,没有意外的表情。   
  “怎么开始的?”   
  “她是我初中的同学,我们特别好。她经常带着我逃学去铁路边玩,教我吹口琴、弹吉它。她自小就像个男孩子一样,很受女孩子欢迎,常常会有女孩成为她的新朋友。每当那时,我心里就特别难过。高中我们不在同一个学校,她又有了好朋友,我却没交新朋友,而将所有精力都聚中在学习绘画里。在绘画中我发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于是跑去找她,教她绘画,我们又在一起了,那时的时光非常愉快。” 
  洛克安静地听着,他的眼睛像一面宁静的湖水。   
  “她叫安,在艺术方面有着极高的天赋。那一次她过生日,请了几个很好的朋友到家里,其中的一个男孩是我不久之前介绍与她认识的,是我们学习绘画这个圈子里的高手。从初中开始我就一直受到安的照顾,她做菜很拿手,常常为我做很多好吃的东西,我觉得很幸福。可是她生日那天却是那个男孩子在做菜,俨然很熟的样子。开始觉得奇怪,后来,当我偶然看见那个男孩双手搅拌面粉而安将切好的西瓜递给他吃的情景后我便明白了。其实我并没有看到那个情景,但是我能想像得出来。因为我走进厨房时,那个男孩子正用双手在和着面粉,而他旁边的西瓜却被咬了一口,我看着那块红红的西瓜上留下的齿印,强烈的感觉告诉我:那是安亲手喂给他吃的。那天安很高兴,我却只盼望着聚会快点结束,我要去打那个男孩子!我只有这个想法。从那以后,那个男孩再也不是我的朋友了。这是我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我对安与对别的女朋友不同的感情。”   
  他依然仔细地聆听着,没有发表任何议论。   
  “后来我决定不考艺术学院了,但还是把自己的作品拿给安去报名。因为那时我是美术班里的高足,用我的作品报名一定会顺利通过的。安凭借她自己的实力顺利通过了专业和文化考试,她和那个男孩一起,双双考取了我一直想上的那所艺术学院。我则放弃了考大学,直接工作了。我想她那时一定很幸福吧,就减少了与她的联系,自己去交了男朋友。但是我常常想,如果有安在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去交男朋友的。到那时我都还不明白我对她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只知道她是我最好的酒肉朋友。因为我所有最愉快的吃喝玩乐都是与她进行的,只有她才能令我彻底痛快。到现在还是这样。”   
  烛光闪烁着,烛光里的这个男子,让我的思维象清澈的河水,悠悠流淌。   
  “后来她与那个男孩分开了,她回来找我时,我正与一个男子谈着恋爱。我的男朋友希望与我结婚,我被吓到了,就开始有了想逃开的念头。”   
  “你不想结婚吗?”他的话语轻轻插了进来。   
  “也不全是吧。只是我想,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相互能够在一起已经很好了,为什么一定要靠结婚这种形式来维系呢?真正的情感难道需要婚姻做证明或保证的吗?况且,我想给对方也是给自己绝对的自由,让彼此的感情有个尺度也有一定的松度。再说,世界上优秀的人很多,我希望我所爱的人能欣赏到更多比我优秀的人。”   
  “那如果有小孩子怎么办?”他笑着问我。   
  “我是绝对不会要小孩的。”我立即回答,因为着急而使得声音大了许多。发觉失言,俩人相视而笑了。我说:“主要是因为咱国家现在还是初级阶段嘛,我是共青团员,别的方面不能为国出力,这计划生育方面还不能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贡献吗?”他更是笑,我喜欢看他那温和的笑容。我收住笑容说:“没有啦,其实是因为我现在的伴侣是同性,不过就算是异性我也不会要小孩的。因为我的生命是完整的,不需要靠孩子来延续。我死后,做为肉体的生命也就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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