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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杰克·伦敦海狼 人民文学版-第11部分

小说: 杰克·伦敦海狼 人民文学版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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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点也没有想到这个人能够从这样的作品里得到知识。我记得很清楚,斯宾塞把利他主义视为自己理想的最高行为的必要条件。狼·拉森,很显然,已经把这位伟大哲学家的教诲筛选过了,根据他自己的需要和要求进行舍弃和挑选。
    “你还碰到过什么别的东西吗?”我问道。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来,竭尽脑力,恰如其分地表达他从来没有用语言表述过的思想。我感到精神占了上风。我正在探索他的灵魂材料,如同他在进行探索别人的灵魂材料的实践。我在探索处女领地。一个奇特、非常奇特的领地,现在这个领地正在我的跟前展开。
    “长话短说吧,”他开口道。“斯宾塞提出了这样的东西:首先,一个人必须为自己的利益而行动——这样做就会变得道德,变得良善。其次,他必须为他的孩子的利益而行动。其三;他必须为他的种族而行动。”
    “而最高的,最好的,正确的行为,”我插话说。“就是那种同时给本人、给他的儿女和他的种族带来利益的行动。”
    “我不赞成这个,”他回答说。“也看不到这样做的必要性,也不合乎常识。我把种族和儿女分割出来了。我不会为他们牺牲任何东西。那都是些烂污泥,儿女情长的东西,你必须自己看明白,至少对一个不相信永恒生命的人是这样的。我面前摆着不朽,利他主义就会是一档有利可图的商业发达。我可以把我的灵魂提升到各种高度。但是,我面前只有死亡而没有任何永生的东西,没有东西给这种叫做生命的爬行和蠕动的酵母一种短暂的魔力,啊,那么我付出的任何牺牲的行为都是不道德的。任何令我失去爬行和蠕动能力的牺牲都是愚蠢的——不仅仅是愚蠢的,因为这种行为对我有愧,是一件邪恶的东西。如果我要从酶酵素里获得最多的东西,那我一定不能失去爬行和蠕动的能力。轮到我头上的永远不活动①,不会当我是酵母而且有爬行能力时因为种种牺牲和无私,变得更柔和或者更坚硬。”
    ①原文the eternal mavelesswxs,指死亡。为了和这个词相一致,整个句子都写得比较绕,实际含义是:不管生前做了多少好事,死就是死了,设有什么区别。
  “那么你是一个个人主义者,唯物主义者,以此推论,是一个享乐主义者。” 
    “一串大词儿,”他微笑起来。“不过一个享乐主义者又是什么呢?”
    我把享乐主义者定义说出来后他点了点头。
    “这么说,”我接着说。“只要私利可能惨杂其间,你就是一个靠不住的人了?”
    “现在你终于开始明白了,”他说,精神头更足了。
    “你是一个在任何事上都没有所谓道德的人吗?”
    “正是。”
    “一个总是让人害怕的人——”
    “说得恰如其分。”
    “如同害怕蛇,害怕老虎,害怕鲨鱼一样吗?”
    “现在你了解我了,”他说。“你现在对我的了解和别人对我的总体了解一样了。别人都叫我‘狼’。” 
    “你就是一种怪物,”我斗胆说。“一个凯列班,总在惦记塞提柏斯①,他在闲暇的时间里像你一样捉摸事儿,念头怪诞,想入非非。”
    ①凯列班和塞提柏斯是莎士比亚《暴风雨》里的两个人物。
    对于这一隐喻,他的眉头锁紧了。他没有听明白,我马上看出来他不知道这首诗。
    “我正在阅读勃朗宁,”他承认说。“相当难懂。我啃不动多少,照这情形,我端不起这个架子了。”
    为了避免麻烦,我说我去他的睡舱拿来那本书,把《凯列班》朗读一下。他一下子高兴起来。这是一种推理的原始方式,是观察他完全理解的事情的好途径。他一次又一次打断朗读,又是评论又是批评。我朗读完了,他又让我朗读了一遍,然后是第三遍。我们开始谈论起来——哲学、科学、进化论和宗教。他暴露了一个自学的人会有的种种偏差偏误,不过必须承认他具有原始心智的那种牢靠和直接。他推理的直截了当就是力量,他的唯物论要比查利·弗拉塞斯晦涩的复杂的唯物论更有强制力。不是我——一个得到肯定的而且如弗拉塞斯结论的,一个气质性的理想主义者——感到了什么强制力;是狼·拉森用一种令人尊敬却难以相信的活力,暴风雨般冲击我的信仰的最后要塞。
    时间在流淌。晚餐在即可是餐桌还没有摆放好。我开始坐立不安,心里着急,这时候托马斯·马格利奇从升降口往下张望,脸色苍白而充满怒气,我准备去干我的活儿。但是,狼·拉森对他喊叫起来——
    “厨子,你今晚勤快一点吧。我和汉普有事要说,没有他在场你会干得更好的。”
    破例的事情又做出来了。那天夜里,我和船长以及猎人们坐在餐桌边,托马斯·马格利奇在一旁伺候我们,随后又把碗碟洗了——狼·拉森行为古怪,像凯列班的情绪,我预计这种情绪会给我带来麻烦的。在餐桌上用餐的同时,我们谈说啊说啊,猎人们听得都不耐烦了,因为他们一个字也听不懂。

第九章
    休息了三天,休息了幸福的三天,我一直和狼·拉森在一起,在舱室餐桌旁用餐,别的什么事情都不干,只是讨论生命、文学和宇宙,托马斯·马格利奇总是气煞鼓恶狠狠的,干我那份活儿,还得干他自己那份活儿。
    “随时警惕,别说我没有提醒过你,”狼·拉森忙于平息猎人之间的一场纠纷,我在甲板上享受到了难得的半小时空闲,路易斯凑过来警告我。
    “你说不清下一步会发生什么事情,”路易斯接着说,因他看出来我想得到更加确定的信息。“这个人像气流和水流一样不可捉摸。你总也猜不到他下一步会干什么。正当你以为你了解他了,要与他顺风顺水地同舟共济,他却突然原地打转,死命冲撞过来,嗷嗷叫着扑在你身上,把你顺风顺水的风帆撕得粉碎。”
    这样一来,路易斯预言的不测风云突然袭击到我头上,我倒是一点不觉得惊讶了。我们一直在进行一场热烈的讨论——当然是关于生命的——我呢,胆子不觉放肆起来,对狼·拉森的以及狼·拉森的生命直言相告,肆意指责。实际上,我是在对他进行活体解剖,把他的灵魂材料翻过来翻过去,挑剔而彻底,如同他习惯对别人活体解剖一样。我说话一针见血,这也许是我的一个弱点;但是我把一切束缚都弃之不顾,只是又砍又杀,终于让他整个人咆哮起未。他那被太阳晒成紫铜色的面孔因为生气变得铁青,两只眼睛直冒火焰。眼睛里没有了清澈和清醒,只有一个疯子的那种可怕的怒气。我这下在他身上看见了那只野狼,一只发疯的野狼。
    他嗷地叫一声朝我扑过来,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强撑着对付这次袭击,尽管我内心在颤抖;但是,这个人力大无比,我的忍耐根本承受不了。他用一只手紧紧抓住了我的二头肌,抓力渐渐使出来,我又不得熊起来,大声叫唤。我的两脚也支撑不住我了。我根本站不直身子,疼痛难忍。我的肌肉拒绝履行职责。这种疼痛太剧烈了。我的二头肌正在被捏碎,成为一团肉酱。
    他好像恢复了常态,因为他的眼睛里出现了清澈的闪光;松开了他的手,随即大笑一声,更像是一声狼嚎。我一下子倒在了地上,感觉非常虚弱,而他坐下来,点上一支雪茄,两眼瞄着我,像猫盯着老鼠。我翻身往起站立之际,看见他的眼睛里出现了那种我过去经常看见的好奇目光;那种惊奇和迷惑,那种疑问,那种他对世间一切探索到底的永久的疑问。
    我终于爬起来,走上了升降口的楼梯。美好的天气过去了,百无聊赖,我只好返回厨房。我的左臂麻木了,仿佛瘫痪了一般,好多天过去了我才可以使用这条胳膊,可是几个星期过去了这条胳膊的僵硬和疼痛才算彻底消除。他并没有干什么,只是把他的手放在了我的手臂上捏了捏。他没有硬拧,没有拉扯。他只是把手握紧,用了一股稳当的握力。他到底会干出些什么,我只是在第二天才充分意识到了,只见他把头伸进厨房,露出重归于好的样子,问我的胳膊恢复得到底怎样了。
    “当时说不准会更狠一些的,”他笑着说。
    我在削土豆皮。他从盘子里拿起来一个。那个土豆个头很大,很结实,还没有削皮。他把土豆用手握住,渐渐握紧,只见那土豆在他的手指间喷射出来,成了稀糊糊的汁液。他把手里残留的土豆泥扔回到盘子里,转身离去,我这下才完全看明白倘若这个魔鬼真的使出力气,我会落得什么样的悲惨结果。
    除了这个意外,三天的休息是美好的,因为我的膝盖得到了这种难得的机会。膝盖感觉好多了,肿块已经明显消失,膝盖头也似乎回到了原来的样子。然而,三天的休息也带来了我预见到的麻烦。再显然不过,托马斯·马格利奇打算让我偿还这三天的代价。他对待我很恶劣,动不动就骂我,把他自己的那份活儿横加在我头上。他甚至向我伸出了他的拳头,但是我自己也变得像头野兽了,我当着他的面嚎叫,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毫无疑问镇住了他。我把自己想象一番,觉得出这并不是令人愉悦的情景;我汉弗莱·凡·韦登,在那种嘈杂的帆船厨房里,蹲在一角干我的活儿,抬起脸来面对那个准备揍我的家伙的面孔,我的嘴唇裂开大声吠叫,像一只狗一样,我的眼睛里闪现着惧怕和无助的目光以及惧怕和无助体现出来的勇气。我不喜欢这样的图画。它让我强烈地想起一只老鼠掉进捕捉匣子里的样子。我不愿意想起它;但是它却产生了奇效,因为那只恐吓的拳头没有打下来。
    托马斯·马格利奇退缩了,恶狠狠歹毒毒地瞪着我,我也恶狠狠歹毒毒地瞪着他。两只对峙的野兽正是我们的写照,关在一个笼子里,互相龇牙咧嘴。他是一个胆小鬼,因为我没有当场退缩他便不敢把拳头打出来了;于是,他另辟蹊径压制我。厨房里只有一把厨刀,而作为一把刀,就不同于一般厨具了。这把厨刀使用了多年,不断打磨,渐渐留下了一个长而窄的刀身。刀的样子看上去非常凶险,开始我使用时总会打一个寒颤。厨子从约翰森那里借来一块磨石,着手磨这把厨刀。他磨刀时做张做致,一边磨刀一边向我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他整天都在打磨这把厨刀。他只要有一点工夫,都会把厨刀和磨石拿出来,不停地磨啊磨啊_。把刀刃儿磨得像剃头刀的利刃。他用大拇指的指头肚试刀刃儿,或者用指甲试刀刃儿。他用厨刀把手背上的汗毛刮掉,用明察秋毫的目光审视刀刃儿,看出或者假装总是能够看出刀刃儿什么地方出现了小小的瑕疵。接下来他又会把厨刀放在磨石上,磨啊磨啊,我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因为那景象实在是太可笑了。
    这种局面也是严肃的,因为我看出来他能够使用厨刀干别的什么,他尽管是一个胆小鬼,但是胆小鬼有胆小鬼的胆量,好比我一样,整个本性抗议干或者害怕干的那种极端事情,逼急了照样做得出来。“厨子磨刀霍霍,要对汉普下手呢,”水手中间到处在流传着这样的流言,有些水手还拿这件事儿取笑他。他把这种流言当作好东西,很高兴的样子,带出可怕的预感和神秘样子点一点头,以至到后来乔治·利奇,那个过去做船舱打杂工的家伙,干脆拿这件事情当作粗俗的笑柄了。
    无巧不成书,这利奇正好是马格利奇和船长玩纸牌后按照吩咐往马格利奇身上泼水的水手之一。利奇显然把分派的差事干得很到位,马格利奇因此怀恨在心,对利奇的耻笑大骂出口,连祖宗八辈儿都操出来了。马格利奇拿着那把磨快对付我的厨刀相威胁。利奇大笑不止,一边把更多的电报上那种下流话骂出来,他和我还都弄不清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的当儿,他的右胳膊早巳从胳膊肘到手腕被那把厨刀的利刃划开了口子。厨子向后退去,脸上的表情像恶魔一样,那把厨刀架在他的前面进行自卫。但是利奇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刀,尽管血喷射到了甲板上,像泉水一样汩汩的。
    “我迟早会找你算账的,厨子,”他说,“我会狠狠地整你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逮住你的时候,这把刀不会在你手里了。”
    他这样说着,转身安静地向前走去。马格利奇对自己所干事情害怕极了,从他的脸上一眼就看得出来,他也许想到那个被他砍破的人迟早会找他算账的。但是,他对我的态度却比以前更凶狠了。一方面他盘算着他的所作所为一定会付出代价,另一方面也看出来这对我倒是活生生的教训,于是他变得更加不可一世,更加得意忘形。再说,他身上也有一种欲望,接近疯狂状态,见到他亲手砍出来的血后有增无减。他不论朝什么方向看都开始看见红红的血色了。这血腥的心理可悲地扭结在一起,不过我对他脑子里的活动情况看得很清楚,仿佛那是一本印制出来的书。
    一晃几天过去了,“幽灵”号仍然在贸易风的驱使下,我可以发誓我看见托马斯·马格利奇的眼睛里的疯狂在增长。我承认我开始害怕了,非常害怕。磨啊,磨啊,磨啊,整天都在磨刀霍霍。他一边试着锋利的刀刃儿,他两眼向我斜睨的神色显然是贪婪无比的。我害怕把背向着他,我离开厨房时都是背朝外退出去——让那些水手和猎人看见了备觉好玩,他们凑在一起三五成群看我往外撤退。这种压力太大了。有时候在这种压力下我的脑袋都要崩溃了——在这种疯子和野蛮人的船上,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每个小时,每一分钟,我的存在都处于危险之中。我是个落难之人,可是没有一个人,不管船前还是船后,表现出足够的同情来帮我一把。不少时候,我想请狼·拉森发发慈悲,帮我一下,但是狼·拉森眼光里充满讥笑的恶意,那是在对生命诘问,对生命嘲笑,让我难以忍受,不得不回避他。另有些时候,我郑重地想到自杀,只是我依靠了乐观的哲学的全部力量,才没有在夜黑人静时一死了之。
    好几次,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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